从虫子出发

Oct 14, 2023

Hi,

你好呀。

上一篇文章点击「发送」后，我就冲出门去赶飞机了。离上一篇文章大约已过了一个半月了吧。很开心你还坐在「大餐桌」旁，喝茶读报。

为什么这么久没更新呢？肯定是因为忙着玩了，以奖励自己忙碌的上半年。其中一段「玩耍」是在马来西亚砂拉越州。我们在那里的热带雨林走探，寻找神奇动物，也有机会见识了各种各样的虫子。其中最让我迷恋的，盯着看了很久的，便是长鼻蜡蝉（Fulgoracandelaria）。至少我目前依然觉得它们更像是一种穿着板正的衬衫在林子里匍匐的精灵，而不是一种昆虫，不信你看：

回到家后，迫不及待地想要画蜡蝉。它缜密的形式感和幽默又优雅的气质，实在太吸引我。

每次画画的一开始，都是局促又谨慎的，想画的猛一点，但不自知地就画成小小的又写实的样貌：两只小小的蜡蝉，就像我拍的照片里一样，缩在画面的左上角。好在，这之后慢慢热了身，在不去构图的前提下，从左上角向右下一点点展开：长鼻蜡蝉小人、大碳棒勾出轮廓的大蜡蝉、像小邮票一样的图形概括风格的简化蜡蝉；再进一步去画了灰蓝色的斑衣蜡蝉（Lycorma delicatula），斑衣华服的女性，在三角形「邮票」里练习概括的表达；最后掉头回到画面的最左边，单独描绘了一片翅膀，和一个披着蜡蝉衣服的老男人。

对我来说，这是一次很自在的形式与想象练习。不过，还是做得太保守了，应该要走得更远一些，从具象到抽象、意向的提炼拉扯更大一点。「如何摆脱肉眼看到的具象形式的限制」是我最近一直想练习的。

在这种思路下，我又画了月肩奇缘蝽（Derepteryx lunata），希望可以进一步去精简、提炼。这种练习的思路是受到了我很喜欢的西班牙艺术家Jesús Cisneros的影响——他的作品中有着很强的图腾化、民艺化的原始气质。

说回蜡蝉，它们是昆虫半翅目下的一个总科，是一个较大的分类群，被发现的种类超过一万种，当然不是每一种都鲜艳美丽。不过，千万不要被名字欺骗，它们和夏天吵闹的「蝉」并不是一类。蜡蝉能分泌有保护作用的细丝状蜡质，尤其对卵和幼虫起到保护作用，也能保持身体的含水量。有些蜡蝉的幼虫，因为周身裹着蜡丝，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白色小棉球。第一次见到树枝上有「小棉球」在移动时，我真的很惊讶，以为遇到了宫崎骏电影里「灰尘精灵」的白色版本。

↑我在印尼科莫多拍到的移动中的蜡蝉幼虫，像一个小棉花团。

动画、绘本或其他什么美妙出奇的设想里，往往就是这样和科学客观的存在有着呼应。比如宫崎骏的灰尘精灵与蜡蝉幼虫，再比如潜水钟蜘蛛与Kitty Crowther创作的Poka & Mia系列里《钓鱼》一书中「用水泡当头盔穿越池塘」的场景。当我看到Kitty Crowhter那张插图时，坚信她一定是曾经读到过潜水钟蜘蛛的资料。潜水钟蜘蛛也称为水蛛，它们能利用身上的绒毛在入水时聚出一个气泡，并把气泡带入水下自己编织的倒扣式蛛网下再释放开。气泡被蛛网捕捉住，聚成一个大气囊。潜水钟蜘蛛以此为自己在水下打造了一个能呼吸的居所。

《Poka & Mia- A la pêche》插图 | 简体中文版本为《爸爸和我-钓鱼》

当科学的事实和故事的设想产生连结时，就变得无比浪漫。

对描绘虫子的兴趣，其实远早于这次去雨林的旅行。很久前的某个夏天，我和男友去山里溜达，炎热的天气让山里显得了无生气。而当我蹲下来掀开一片片叶子时，我发现了各种各样的虫！当时，我猛地想起了曾经看到的这样的一句话：

From the outside, plants seem to be the silent inhabitant of the noisy planet. But in fact, plants harbour an alien worlds of insect.

从外面看，植物好像是这喧闹星球上最寂静沉默的存在。然而，实际上，植物庇护着一个个丰满诡奇的昆虫世界。

在这句话里，喧闹和缄默，乏味和生机形成张力。从山里回来后，我画下了这张画。上面的虫子，大多都是我在那丛植物中翻开叶子发现的。

这又让我想起这个夏天去京那巴鲁神山爬山的经历。由于下山太慢，走到山脚时已是傍晚。本来在一路上被我认为是「安静无声」的山林，在那个傍晚时刻一下子喧闹轰鸣起来：千万亿的虫鸣声，夹杂着无限的鸟声。这跟我在那丛植物的叶子下发现众多生命时的体验是类似的，只是被高倍数放大了。

如果再往前回看一点点，第一本我正式自主「收藏」的绘本也是关于虫子的。那是Carson Ellis创作的《Du Iz Tak?》。那个时候我刚工作没多久，买一本进口绘本还是觉得有点奢侈的。这本书太出名了，不用再过多介绍了，现在也早就有了简体中文版，叫《哆悉哒？》。可以看出，我对「画虫子」的偏好，明显受到了Carson Ellis这本书的影响。